古风犹存的安县“踩桥” 图/文 申玉琢 在古代,人们曾把滋养万物的土地尊为“社”,祭祀土地的日子叫“社日”,因时值立春后第五个戊日,故又名之“春社”。那天,人们在祭祀土地的同时,还要举行“社火”“社戏”诸多活动酬神祈福。这种有如唐诗宋词般古远的习俗,想不到在四川安县还古风犹存,并在睢水桥上以“春社踩桥”的形式流传至今。 最初知道“踩桥”,是从清代一本叫做《雒乡野谈》的笔记中:据说两百多年前的清嘉庆年间,睢水河畔一位孀妇正在水边临流浣纱,几只围着芦苇咕噪的乌鸦引起她的好奇,拨开芦丛,原是一位贫病交加的丐妇,已饿得奄奄一息。孀妇先熬热粥将她救活,再将其扶回家中调养直到康复。临别时,丐妇说:你家后院地下埋有块石头,三天后可卖个好价钱。我在你家住了半年,权当对你的回报吧。 三天以后,果然有人找上门来。原来,睢水河上正在修建的那座长24米、宽7.8米、高8米,两头各有36级石阶相通的大拱桥,因桥顶封口合龙的那块“杀尖 石”,颠来倒去换了几十块都不合适,眼看峻工却又不能峻工,急得包工头六神无主。幸亏昨夜观音菩萨托梦,好不容易才寻到这里。 将信将疑的孀妇只好让他们去挖,掘地三尺果有四楞四角的条石一块,往合龙处一放,竟是天造地设不差毫厘!孀妇这才知道她收救的哪是什么丐妇,而是下降尘寰测试人心的菩萨。 此事无胫而走,一时九里三乡的民众,在“春社”那天都要去睢水桥上走走,以沾仙气、祈求免灾得福,并将此举美其名为“踩桥”! 对此,《雒乡野谈》也有记叙; 桥高五丈阔三丈,可容万人行止。桥头两侧隙地,亦可容数万人。每至春社,人流熙攘,万头攒动,三州五县竟趋于此,争相踩桥以求吉。是日,桥旁百业汇集,市廛店招杂列其间,商贾交易皆萃其中。 《雒乡野谈》的作者朱啸,汉州人,汉州距睢水桥不足百里,其记载应当真实可信。 今年3月25日恰逢立春后第五个戊日,为见识安县睢水2005年“春社踩桥”之盛况,我特随省摄影家协会的几位影友,驱车急赴该地采风。 离睢水镇尚有五里,那扶老携幼,络绎不绝,一大早就从各地赶来踩桥的人群早把公路挤满。我们只好下车步行,而在拥趸的人流中步行也非易事,尤其拐向睢水桥那段路,摩肩接踵的人流让你想走走不动,欲停又不能。那万头攒动如《清明上河图》中汴水桥一般壮观的睢水桥虽近在咫尺,却可望不可及,短短几步路竟费有关了好长一段时间。 近些年,我到过不少古镇、古巷,也见过不少整旧如新,人为雕饰的古建筑。在这些围上一堵墙就把门售票的地方,想领略一点文雅与古朴,早已成了一种奢侈,成了一种自作多情的一厢情愿。这里却不然,拱桥虽经加固与培修,让人目接不暇的却是一种原汁原味的民风民俗,一种有如唐诗宋词般的古意翩然和缤纷浩阔。走在这座长不足百米的石阶桥上,刚才还是笑逐颜开的人群,眉宇间立刻就写满了严肃。仿佛不是在“踩桥”,而是步入了一座神圣而庄严的心灵祭坛。这时候,祈祷什么并不重要,重要的是在祈祷过程中的期许和承诺,并通过这种期许和承诺,达到人格上的自我完善。在这样的环境里,那怕毫无信仰的人,想必也会获得一次涤肠醒心,脱胎换骨的感悟。 桥上还有一些专门为踩桥的人身上系红布条的善男信女,那一丝不苟的动作,那一意行善的风采,虔诚得简直合人心折。在他们诚恳的祝愿中,踩桥的忿围被推向了高潮。一时间,人们将随身所带的,象征病厄与灾难的破布头,碎纸片纷纷抛入河中,去邪解禳,送否迎泰。置身在这浩荡的、而又被信仰与希望撺掇得如痴如醉的人流中,你会感到一种灵魂的震撼和一股强劲的历史张力。人们脚下踩的仿佛不是一座僵硬的石桥,而是一座张扬他们生命品格和价值取向的生命舞台,透过这如火如茶的表面,隐约可见的是人们千百年来向往美好追求幸福的心路历程! 从一大早就开始的踩桥活动到我们下午离开时,仍轰轰烈烈,方兴未艾。从渐行渐远的汽车上虽已看不见人流熙攘的睢水古桥,但它仍是一道令人回味无穷的风景——确是回味无穷!无论今天或今后,无论你站在什么样的高度上,都会对这澎湃着生命激情却又古风尚存的场面感到一股发自内心的冲动,并从这古朴醇正,思接千古的民俗活动中,思考到一些更为深刻的,关于人生和生命中有关真、善、美的大命题!
作者:申玉琢 出自:《西部观察》2005年第4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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